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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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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終, 還是及時出現的奚新澤和阿初,將鄭霜泠從齊念手下救下來。見到與自家娘親有三四分相似的舅舅,齊念勉強冷靜下來,甩掉手上的鮮血, 離開山林。

兩人再見時, 齊念已經換過衣服, 光風霽月如剛從世家宴會離場。見到鄭霜泠, 他關心道:“要緊麽?”

鄭霜泠傷口已經被處理過,但脖頸上一條紅腫瘀痕依舊清晰可見。她看見齊念, 身體不由顫抖兩下,別開臉:“咳, 咳咳, 我沒事。”她並沒有把事情往外說, 陳瑞渺不知道真相,只紅著鼻子不住咒罵那些殺手。

接下來路途便順利許多,齊念一行又遇上幾波襲擊, 但比起第一次已經不成規模。順手解決後, 奚家礦工名單上又多添數名。等隊伍抵達福廣, 齊念放下陳瑞渺與鄭霜泠,囑托駐守此地的奚家人照看兩人後, 便帶人正式前往遭受海寇肆虐的涿州。

涿州在鄞州北面, 靠近倭寇所在的國家。幾年前,奚家曾經也想開拓往北的船路,但來往兩趟之後, 發現盈利不多, 便暫時中止經營。齊念跟著船只穿越海峽, 見過水域那邊矮小的倭國人, 只覺他們貧困荒蠻完全不及大啟。沒想到幾年後,他們居然膽敢侵犯大啟沿海,攪得官府都沒辦法。

而等他抵達遷涿,從當地官員手中拿到一手資料,才發覺事情遠比他想象中要嚴重。

阿初觀察他表情,關心詢問道:“少爺,事情很棘手嗎?”

齊念不答反問:“你說呢?”

阿初笑:“當然不會有問題,如今在海上,還有能與奚家匹敵的存在嗎?”他分析:“是不是對方戰鬥力在您原本預估之上?”

齊念頷首,肯定道:“嗯。”他告訴阿初:“之前涿州也曾遭遇倭寇之禍,但以往倭寇缺乏紀律性,規模也遠沒有這次來得大。我在想為什麽會發生這種變化。”

阿初吐槽:“原來是這樣,我還以為朝廷的船只已經到無可救藥的地步,連幾個倭寇都解決不了。那……您要寫信回去找增援麽?”

“嗯。”齊墨點頭。阿初便會意,送上筆墨侍奉。

根據官府送來的資料,齊念親自指定讓沙疆帶隊過來匯合。沙疆是當初老沙的兒子。十年過去,老沙已經和奚青鯊一同退休養老,他的兒子繼承父業,如今也是奚家船隊一員猛將。因為官府初步探明倭寇活動範圍,在信件中,齊念還專門給沙疆指出一條安全的航行道路,讓他用最快的速度過來。

盡管如此,從信件被送出去到沙疆抵達,至少也需要六七天。這段時間齊念無事,便開始在沿海各個村莊考察,了解涿州當地民情。

幾日裏,他觀察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。

他知道自己在等援兵,所以絲毫不急,但涿州一眾官員看著他每日外出閑逛,竟然也沒有任何怨言。涿州州牧牛興還往他房間裏塞進兩個美姬,說怕他旅途煩悶,給他增添點樂趣。

“這到底有什麽樂趣?看著就感覺麻煩得很。”阿初從小跟在齊念身邊,塞人這種事他見過不知多少次,處理起來輕車熟路。但人丟出去還不算完,隔天下午,牛興便找上來。

“下官惶恐。”他朝齊念行禮,“可是昨日那兩個奴婢不懂規矩,沖撞了大人?”他咂咂嘴:“下官已經好好教訓過她們,請十三皇子息怒。”

齊念捧起茶盅,面上似笑非笑,看他繼續唱戲。

牛興果然又行一禮:“遷涿不比京城,下官唯恐慢待,已命人去搜羅城中最好清妓。新人今夜就能送到,還請是十三皇子一定笑納。”

齊念懶洋洋喝口茶,又將茶盅擱回原位,發出不輕不重一聲響動:“不必。”

牛興笑得虛偽:“這……可是下官哪裏做錯?”

齊念食指敲擊臉頰:“牛大人不盡心吶。”他道:“都是些風塵女子,再好也上不了臺面。牛大人做事若不願上心,不若不做。”

牛興表情一僵,十分惶恐:“這,這從何說起?下官侍奉大人,從來都是掏心掏肺,莫敢有一刻放松。”

“是嗎?”齊念傾身看著他,嘴角勾起一抹邪念橫溢的笑意,“我聽說,牛大人府上有兩位正經嫡小姐,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,就是不知道牛大人肯不肯割愛……”

這話一出,牛興差點沒繃住和氣。他嘴角還習慣性彎著,但上半張臉的鄙夷已經完全掩藏不住,只能通過叩首逃避齊念目光:“十,十三皇子說笑,府上兩位姑娘都有婚約……”

齊念打斷他:“無妨,本皇子不介意。”

牛興:“……”

他再繃不住,留下一句“沒福分伺候您”,便找個借口匆匆離去。

見他走遠,齊念目光中戲謔褪去,重新蒙上一層深不可測的陰翳。阿初心中快意,低頭詢問道:“少爺,可要派人查查這牛興底細?”

齊念算了下日子:“沙疆後日便要抵達,先解決倭寇事情再說。”

阿初應道:“是。”

安生不到兩日,齊念沒等來沙疆,卻接到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——沙疆帶領的船隊在海上遭遇一隊足有數十人的倭寇。因為航線是齊念事先劃定,沙疆一直全力趕路,沒有防備。

兩相遭遇之下,倭寇隊伍雖被盡數擄獲,但沙疆這邊也有一艘船只被毀壞。前路未知,他們不敢貿然繼續前行,只就近停靠在南邊一處港口,並派人送信過來告知情況。

阿初又氣又急:“不可能啊!按照官府給的資料,那一片海域不可能有倭寇盤踞!”

齊念拿起官府送來的那沓文書,神色晦暗不明。

阿初有些難以置信:“……難道資料都是假的?他們瘋了嗎?倭寇是涿州大患,那些官員還想不想活?”

齊念冷笑:“他們當然想。只要我活不下去,他們就能活得更好。”

阿初怒火攻心,跪下請示道:“少爺,讓我去把那個牛興帶來,讓您當面問罪!”

齊念制止他:“不用。我已經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。這邊的事情先放放,你通知下去,明天開船,我們出發去同沙疆匯合。”

阿初一時沒反應過來:“啊?”

齊念將文書放到燭上,任由火光一點點舔舐而上。在紛飛的火星與紙碳中,他幽幽道:“弄壞我一艘船,這筆賬,我得好好跟他們討回來。”

於是,陰差陽錯間,雖然沙疆沒有到來,齊念還是在原定日子裏登船。牛興並不跟隨,但派遣了一個小官員與一隊侍衛隨同出海。臨走前,他將一卷畫軸交給齊念:“這是涿州海圖,乃是機密中的機密。大人出海剿寇,這張海圖或許能夠幫助一二。希望大人早日歸來,到時,我與諸位同僚必定設下盛宴,為大人慶功。”

齊念一把接過海圖,皮笑肉不笑:“多謝牛大人。”道完別,他轉身離開,消失在高高的甲板之上。

船離岸後,牛興唇邊笑意消失。

他拂袖轉身,同時詢問身邊文官:“奏折擬好了麽?”

那文官點點頭:“十三皇子駐留遷涿整整七日,絲毫不關心海寇事務,鎮日游玩,擾民狎妓……樁樁件件,下官都已經記上。”

牛興勾唇:“很好,現在就回去,取我印信蓋章,加急送往京師。”

文官笑:“大人放心,送信隊伍已經準備就緒,保證讓皇上知曉十三皇子真面目。到時候二皇子一開心……嘿嘿。”

牛興仰天一笑,腳下越發輕快。

再說齊念。

上到甲板之後,齊念便直接脫手,將那海圖隨地一丟。此次隨行的官員叫廖閔,見狀驚叫起來:“大人,您這是做什麽?”他將海圖撿起,小心拍去灰塵,又展開查看,確認沒有損壞後才松口氣:“這可是事關重大的涿州海圖!牛大人信任大人才將海圖交到您手中,大人可得小心保管。”

齊念:“是嗎?”他將海圖重新拿回手中:“那我可得好好參詳一番。唔……往北五十裏有島礁,海寇或許就盤踞在那裏。”

這是,廖閔身後一位手下突然開口:“大人……”眾人朝他看來,他鼓起勇氣道:“往北五十裏並無任何島礁,這,這份海圖有差錯。”

廖閔氣得推他一下:“胡說八道什麽?你知道的能比海圖多?”

那人慌忙跪下:“大人,小的句句屬實,不敢欺騙。”

廖閔還要再動作,被齊念攔下:“廖大人不必動怒,等往北走走不就知道誰對誰錯了麽?”

廖閔抓抓腦袋:“這……咱們就直接往北麽?是不是太過冒進?”

齊念道:“不,先往南。”

“往南?”廖閔迷惑了,“南邊可沒有倭寇肆虐,往南做什麽?”

齊念懶得與他糾纏,掏掏耳朵:“這就不需廖大人勞心。”他吩咐阿初:“找人送廖大人和他的手下都船艙內休息,等我確認海圖無誤,再把他們放出來。”

廖閔瞪大眼,驚詫道:“大,大人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哦,對了。”齊念看向剛才跟他說海圖出錯的那個年輕人,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年輕人顫顫巍巍:“小,小人廖堅。”

齊念把海圖拋給他:“你留下,幫海圖勘誤。”他不用看也知道海圖有誤,牛興想害他,不可能給他這麽重要又關鍵的東西。

廖堅聞言一楞,隨即跪地領命。

一天後,齊念與沙疆會合。他拋棄那艘用來迷惑涿州官員的普通船只,登上沙疆開過來的戰船。沙疆原本正在同手下說話,見到齊念,立即昂首站直,生怕有一絲不敬。齊念沒打算在港口說話,直接讓他跟上,前往船上指揮室。

等關上門,他終於憋不住,一股腦朝齊念說起近日遭遇。

“娘咧,那些王八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,老子聽都聽不懂。好彩咱們船上有個夥計稍微會一點他們的話,但交流起來也著實費勁。我這兩天審問下來,熬不住開口的什麽都不知道,唯一一個知道點東西的頭目,嘴還硬得很,什麽都不肯說。

“但我派小船在周圍打探咧,現在可以確定的是,這些海寇啥也不是,船只裝備遠遠比不上咱,但他們太分散咧,又靈活得要命,這要一夥一夥去抓,可費勁哇。”

齊念思索一陣,問:“那艘被破壞的船修好了嗎?”

沙疆道:“差不多了,明天就能好。”

齊念頷首:“帶我去見那個倭寇頭目。”

老沙連忙點頭:“好咧。”

倭寇頭目被帶到甲板上,齊念讓通曉倭寇語的人幫忙傳話,但在第一個問題就卡殼。那小夥計費了半天功夫,苦著張臉回覆:“他,他說太快了,好像一直在罵人,我聽不懂。”

沙疆不知從哪兒撈了根棍子:“少爺,直接上刑吧,上刑他就能老實一點。”

齊念還未說話,跟著他們過來的廖堅湊過來:“大人,我能聽懂他說的話。”

齊念看他:“你懂倭寇話?”

廖堅點頭:“涿州經常受海寇侵擾,但並非次次落敗,我們村就曾活抓過兩個。以前封海的時候,我閑著無聊,就去找他們說話,無意間便會說了。”

齊念也沒客氣,用下巴指指那個倭寇頭目:“他剛才說什麽?”

廖堅道:“他說他什麽都不會說,你們……咳,我們無法破壞偉大的海掠計劃。”

齊念蹙眉:“海掠計劃?這麽說來,他們背後肯定有人組織指使?問問他這個人是誰,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。”

廖堅點頭,轉身與那倭寇頭目對話。

之前那個小夥計懂得不多,說的倭寇話也完全不標準,只算勉強能聽。但廖堅說得卻準確又流利,把倭寇頭目都震住。他沈默一會兒:“嘰裏呱啦%……&*()”

齊念看向廖堅。

廖堅:“……他說,我們這樣剿寇根本沒用。海寇都是分散開,具體連他都不知道夥伴在哪。他勸大人不要費勁,反正再怎麽做……都沒有用。”

齊念冷哼:“沒用?那他們是怎麽被抓?”

廖堅:“咕哩呱啦%&&……*%”

倭寇頭目咬牙:“嘻嘰呱裏……”

齊念:“……”

廖堅擡頭:“他說,就算咱們幸運,真能碰上幾夥部隊並剿滅,那消耗的時間精力金錢也不可估量,與任他們劫掠的損失相比可能還要更大……所以,所以他勸大人識相,幹脆給他足夠銀兩放他和他手下回去,那他們也就能少劫掠幾次。”

沙疆一把抓住倭寇頭目腦袋就往甲板上砸:“放你娘的狗屁!老子不管花多少時間和精力,都得叫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全死透!還敢叫你爺爺給你錢,做你他娘的春秋白日夢!”

倭寇頭目幾顆牙齒被砸斷,口溢鮮血,但他依舊咧著嘴角,笑得惡心又狡詐:“稀裏嘩啦呱呱呱&()%……”

廖堅:“……”他看向齊念:“都是些無意義的臟話。”

齊念制止沙疆:“起來,別把人弄死了。”

沙疆心虛笑道:“嘿嘿,不會的少爺,我知曉分寸的。”

知道從這個人嘴裏問不出什麽,齊念失去興致。他對沙疆道:“你去監督船只修覆,明日我們便出發剿寇。”

沙疆與一種船工立時行禮,齊齊應道:“是。”

廖堅面有難色。

這頓審問沒找出什麽有用信息,令他有些擔憂。他從心中認同倭寇頭目的話,但他主要是擔心等事情成真,齊念這樣的大人就會徹底放棄剿寇。

想到這裏,他閉上嘴,什麽也不敢說。

第二日,船只開動,離開港口,開始了在海上漫無目的的航行。廖堅身份有些特殊,但慢慢地,確認他無害之後,船工不再戒備,他也慢慢開始接觸到奚家船只的秘密。

廖閔一行職責只在監視齊念,他會帶上廖堅,因為廖堅是真有兩把刷子。廖堅在海邊長大,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漁船,被官府看中後,也上過官府的大船只。但任憑他對船只再怎麽熟悉,也沒法想象世界上居然還有奚家船只這樣的龐然大物。

光是初步弄清楚這只大船怎麽航行,就已經花去他好幾天時間。這天,他照例來幫忙升帆,跟隨船工做事,任勞任怨沒有半句廢話。休息的時候,一個老船工看著他,關心問道:“年輕人,我看你這幾天怎麽都愁眉苦臉的?”

廖堅對他笑了笑,說出自己憂慮:“我們都在海上航行好幾天,可一點倭寇的蹤跡都沒找到,我……我怕大人堅持不住,要令船只返航。”話一開頭,他便止不住:“涿州第一次有這麽大規模的剿寇行動,我害怕最後還是無功而返。這樣的話往後那些大人們,可能就再也不會提起剿寇的事情了。我家就在沿海的一個村子,知道海寇可惡。如果官府不管……或許我該帶著家人搬走。”

聽他說完,船工紛紛大笑起來。

廖堅迫窘中帶著惱怒:“你們生在和平的鄞州,當然不知道被海寇騷擾的痛苦。但……你們不同情就算了,怎麽還嘲笑起來?”

老船工拍拍他的肩膀:“這,這哪是嘲笑哦。我就是覺得,你這個娃兒好傻咧!”

眾人紛紛附和。

老船工又說:“你難道以為咱們這幾天都是在海上亂晃嗎?”

廖堅懵了:“……難,難道不是嗎?”

眾人又哄堂大笑。一位年輕船工說:“告訴你吧,五年之前,我們當家的為了做生意,就曾經派人到過倭寇的國家。不過吧,那裏沒什麽好東西,去兩趟後,當家們就不愛去了。”

廖堅模糊中好像摸到一點線索:“……你們去過倭寇的國家?”

年輕船工點頭確認。

他正想開口再說點什麽,門外突然來了個人,朝廖堅喊道:“嘿,那個涿州娃兒,少爺喊你過去當翻譯咧。”

廖堅應聲,匆匆與眾人道別,便隨來人跑到甲板。

船頭處,齊念拿著一根在他眼裏十分奇怪的棍子,杵在眼睛上。見廖堅過來,他指著已經被帶過來的倭寇頭目道:“讓他認認,是不是找到地方了。”

廖堅一口霧水,但還是按照齊念到意思進行翻譯。

見他說完,齊念便把人揪起來,將望遠鏡懟到他臉上。

隨著視線聚焦,倭寇頭目臉上的表情逐漸崩壞,最終,定格在一個難以置信的模樣。他開始激動起來,瘋狂掙動著大喊大叫。

廖堅消化完那些話,正想翻譯,卻見齊念已經勾起嘴角。他看著倭寇反應,笑道:“看來,找對地方了。”

那倭寇在他威壓之下閉了嘴,瞪著眼睛驚恐看著他,像看著從地獄出來的魔鬼。

“怎麽是這副表情?”齊念拍拍他的臉,“算了,來都來了,待會便教教你們什麽才是‘待客之道’。”

那倭寇頭目腿一軟,直直跪倒下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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